对话霍香结：“我希望我的作品像晶体一样稳定澄澈”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王隽杰 刘朝霞

图/受访者提供

小说写作有无一定之规？当代华语文学的边界又在哪里？

11月6日下午，致力于非线性实验文学创作的先锋作家霍香结携新书《铜座全集》来到广州方所书店，同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有顺、青年作家王威廉及诗人世宾一道，与读者分享《铜座全集》的写作过程及当代华语小说的新变化。

霍香结七十年代生于桂林，现居北京。在国内文坛，霍香结是一个致力于先锋探索的“异类”，被坊间称为“盘桓在华语文学上空的幽灵”。其首部长篇小说《地方性知识》于2010年10月出版并入围茅盾文学奖。2017年《收获》长篇专号冬季号刊发了霍香结的第二部长篇小说《灵的编年史》，这部作品被认为用非线性时间叙事体现了霍香结独有的繁复织体美学。

今年7月出版上市的《铜座全集》是霍香结此前已出版小说《地方性知识》的增补全本，该书采用中国古代的地方志体例及人类学中的厚描述手法，详细介绍了“铜座”这一虚拟村落包括疆域、语言、风俗在内的一切。

《铜座全集》：百科全书式的奇崛文本

活动现场的嘉宾和读者都承认，《铜座全集》是一本几乎无法读完的书。该书不但有近1000页，80万字的庞大篇幅，而且文间夹杂的大量人类学名词、古语、方言等都给阅读带来了不小的困难。要想理解这本书，还需回顾作者霍香结的创作之路。

该书聚焦的“铜座”真实原型为广西桂林地区的一个小村落，作者霍香结进行了大量的文献阅读和田野调查工作，以人类学的视角体察这个村庄的方方面面，因此这本书带有一种学术著作的色彩。但本书依然是虚构的文本，霍香结将收集到的素材提炼、加工，并参照地方志写法架设结构，最终完成了所谓“一城一地百科全书”式的文本写作。

霍香结坦言，在写作该书时他也遇到了不少的挑战，如此大篇幅的著作，稳定结构及深入写作都很耗费精力。在回忆起解决困难的过程时，清代史学家章学诚是霍香结反复提及的一个人。霍香结说，章学诚的两个主张启发了他，其一是“六经皆史”，章学诚认为经书同样可以当作史书来看，这个观念帮助霍香结打通了文学的壁垒，不再拘泥于传统小说的写法；其二则是章学诚提出的方志学观点，这让霍香结明确了方志小说的写法，即“一城一地百科全书”。

在活动现场，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谢有顺也肯定了《铜座全集》在探索小说文体上的积极意义。谢有顺认为，中国不缺以人为主角的好故事，但是以思想、知识为主体的文学创作相对较少，《铜座全集》是一次有益的尝试。同时，《铜座全集》跨文体写作的方式，也暗合了《论语》、《圣经》这类文学原初的文本状态，即一种“不受文体限制的写作风格”。

青年小说家王威廉认为，霍香结的小说形式，可以追溯到中国古代小说最初的样式，即“稗官野史”，是一种记录式、有原型和素材支撑的文学创作。诗人世宾则用“景观”一词概括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小说的文本是景观，作者更是一种景观”。世宾引用了先锋诗人海上评价霍香结的话，即“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在做不可能的作品”，这种评价，正反映出霍香结身上强大的创作能量及走在时代前列的先锋性。

“我会希望我的作品像晶体一样，稳定且澄澈”

分享会结束后，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对霍香结进行了访谈，关于文学、艺术、乃至自然，这位走在时代前列的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看法。

羊晚：霍老师您好，您耗费多年写作这部《铜座全集》，可以说是很有胆识的一件事，请问您是经过怎样的思考，会想去创造这样一种作品？

霍香结：我目前只完成了三个产品（作品），却耗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我追求一种叫作非线性时间叙事的写作方式，这种写作方式的难度很大。每一部作品，我都会给它搭建一个结构，或者说是模型，这个过程也非常艰难。同时，我会在我的小说里压缩大量的信息，以求给读者带来更大的能量。

羊晚：您为什么会找爷爷来为《铜座全集》作序？

霍香结：我爷爷是老一辈人，有不同的视角，而且他当过公务员，有过一些前期的调查。在写作上来说，就是通过他拉远一个距离，给读者新的视角，算是一种叙事技巧。

羊晚：您写作的时候大概是一个什么状态呢？

霍香结：我早年在寺庙修行，学会了一个集中精神的方法，就是闭关。当我需要集中注意力搭建作品架构时，会选择一个人闭关写作。另一个方法就是“止语”，因为说话会耗费大量精力，不说话的状态下我可以更好地投入创作。

羊晚：您强调作品的结构与逻辑，您想看到怎样的作品？

霍香结：我希望我的作品完成后是一种晶体的状态，内在结构很稳定，同时又很澄澈透明、很漂亮。

羊晚：您近期还有什么写作计划吗？

霍香结：我还有一部关于家族史的小说即将出版，大概三四十万字。家族小说很难写，世界范围内的优秀作品太多了。近五十年来，最难超越的家族小说应该是《白鹿原》，我想挑战一下。